土笋冻

有了给美霞弟弟文魁补习作业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，维正好像获得了‘无限制次数’入境签证似，从此频频进出林家后门。每天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阳光明媚，天高气爽。

每天上班，维正该面对顾客时一定认真面对顾客，眼前一没了人影，脑子里就尽是林家的‘功课’了，这时候，总怀疑墙上的钟是不是坏了，怎么好像突然不走了？

在林家，维正看着文魁的功课，辅导着他的作业，脑仁里闪得却是美霞的面容，耳朵竖得绷直，捕捉着外面厨房里美霞说话或走动的声音。美霞有时也会走进他们的房间里来，煞有介事地找个什么东西或放个什么东西，然后顺便站在文魁身后看他的作业，不经意会与维正的视线对上，脸一红，便甩着大辫子快步走出房门。。。

这时刻，维正的魂也搭在那辫梢上出了门。文魁得连问数遍，才能让维正明白自己的问题，而维正给的答案也不是那么明确，使得文魁常对姐姐抱怨，说，姐你以后没事别来我们房间，你一来，维正老师就听不清楚我在讲什么了。。。

日子就这么悄悄的，无限甜蜜地过了大半年。虽然维正和美霞没有说太多的话，但一切尽在你看我一眼，我瞧你一下，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绵绵情意之中。当维正朝思暮想到实在不能再想下去的时候，就托公司一位与林家有交情的女同事阿娇前去向美霞母亲‘阿’提亲。

‘阿’听了阿娇媒人一番陈述后，说，维正这孩子我看着也不错，但儿女大事，还得禀报给她的父亲，得到他父亲的首肯才行。现在中国的书信可以通新加坡了，容我去信询问一下她爸再回你话吧。

此时的林家辉在新加坡的发展已略有起色，他从原先的打工仔奋斗成一个摩托车行的股东，他开始向老家汇款，林家逐渐把洗衣‘生意’萧条，大门和后门也开始紧闭，谢绝外来人无故探访。

‘阿’叫人写的家信如是说：有这么一位在林家隔壁吃皇粮的小伙子，名宋维正，该孩子聪明清秀，好学上进，他对咱家二闺女美霞有意，我们也挺喜欢他的，唯一的不足是他的左脚有点拐，您是什么看法？

丈夫林家辉的回答简单明了：听起来不错，至于拐脚，那得问美霞的意见，行不行得听她的。

美霞状似心不在焉地听母亲转告着父亲的话，眼望着别处，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：“脚拐一点有什么要紧，人好就行”。

这么一句轻轻说的话，在维正听来，简直如雷贯耳，感动得他眼前一片迷茫，顿时分不清南北，连‘阿’开出的‘必须进林家门当上门女婿’的苛刻条件维正都本着不能辜负了美霞那句话的大原则而接受。

美霞从生下来的第一天起，就没离开过‘阿’一步。‘阿’虽然还有美治一个大女儿，但因为她从小被留在老家由爷爷奶奶抚养，到 17 岁成亲时才再见到自己的母亲，亲情淡薄。当时爷爷奶奶为了互相照应，作主把美治留在林家，招了上门女婿。现在美霞成人，‘阿’也觉得应该把美霞留在林家，和自己相依相伴，这是顺理成章，没得商量的事。

城里的黄金治听了儿子的决定却怆然泪下，说，儿啊，你做什么妈从来不阻止反对，可你这次怎么能不顾咱宋家的香火，答应去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啊？

维正知道自己这次有点走火入魔，这样的举动很对不起母亲，尤其对不起宋家，更对不起死去的父亲。。。可没有美霞的日子，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？！

他在母亲面前跪下，仰头含泪说，妈，如果不能与美霞结婚，那我一辈子也不结婚了！那宋家还不是一样没有后人了呀？！‘阿’说了，结婚后生的孩子第一个姓林，第二个姓宋，那只是前后的问题，我们宋家还是会有后的，妈，你就答应儿子了吧？

慈祥的黄金治看着儿子那乞求的眼神，心中无比酸痛，她送掉三个女儿，忍辱负重，辛苦大半辈子，为的就是把丈夫永聪这唯一的一个根保存下来，培养成人，好让丈夫后继有人，如今好不容易看着儿子有了出头之日，自己还没来得及备一桌祭品，点一支香，给九泉之下的永聪一个交代，让那年在刑车上对自己高喊“不要哭，好好把孩子扯大”的他安息瞑目，儿子却要抛母弃家, 奔他处落脚，这番情形我怎么向聪说啊？

可儿子过的好不好，高兴不高兴，历来都是母亲最关心的事，是黄金治的生活重心，如今儿子这样表决心非林家闺女不‘娶’，将来的孙子中也有希望姓宋的，这总比不答应儿子，使他一辈子不结婚，一个姓宋的都没有强啊！

黄金治抬头望着墙上的宋永聪，对着那双炯炯的眼睛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，心里哀了一声：聪，既然如此，我就允了他吧。。。。。。

可怜天下慈母心，黄金治不知道，她这一点头，就是母子一生的相隔，虽然城里离含江只有20 里的路。

（待续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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